下部 修证真我
反闻闻自性,
性成无上道!
第一章二决定义
道理明白了以后,接下来,世尊开始教阿难具体的修行方法。修行首先是“发心”。用虚妄的生灭心去求证如来的无生灭之果是不行的。必须要用自性本具的明——就是游离于一切视听之外的,那个能视能听的——伏住一切生灭,将其旋归本明,以这个无生无灭的觉心,作为因地的发心。其次,因为是六根把众生缠缚在有形世界中,所以,要修行就要打开六根。而六根功能各异,这就需要在六根中选择最为圆通的一根入手。只要一根归元,显发本明,其余五根,随即脱落。六根一旦解除,则一切幻妄顿时消灭,真如本性自然显发。
阿难和在场的大众,听了如来的教诲后,消除了心中的疑惑,明白了真如实相,身心得到从未有过的轻安。
阿难感动得热泪盈眶,于是再次顶礼,长跪合掌,对佛说:“无上大悲的佛陀啊!您打开了我迷闷的心。您能用种种因缘,引导沉沦的众生出离苦海。世尊。我虽然知道了如来藏妙觉明心遍十方界,含育如来十方国土。如来又责备我多闻无功,不如实修。我就如同漂泊的旅人,忽然遇到天主赐给我鲜花做成的房子。但是,虽然有了房子,却要有门才能进去。所以,惟愿如来指示我和大众,获得无余涅槃的方法。还没有证得圣果的行者,怎样才能摄伏计度攀缘之心,得到总持,入佛知见呢?”说罢,五体投地。在场的大众,也都一心恭候如来的慈旨。
这时,世尊怜悯在会的缘觉声闻,还不能自在地趋入自性,也为了能让将来的众生明白修行之路,于是对阿难和大众宣示道:“你们发起坚定的菩提心,勤求如来圣境,不知疲倦,首先应该明白最初发起觉悟之心的二决定义。什么是初发心的二决定义呢?”
发心根本
如来解释道:“首先,你们应该审查一下因地的发心,与果地的觉悟是不是相同的。阿难。如果在因地,以生灭心来求如来不生不灭的果地,那是不可能的。你应该明白,有形世间的一切都是会变灭的。阿难。你看世间的一切,谁能永远不坏呢?但是,却绝不会有烂坏的虚空。为什么呢?因为虚空是不会改变的,所以始终不会消灭。
你的身体中,坚硬的属地,湿润的属水,温暖的属火,摇动的属风。因为四大的缠绕,把你湛圆的妙觉明心,分散成视、听、觉、察。从始至终,五重浑浊。
什么是浊呢?阿难。譬如水是澄清的,土是滞碍的,二者本不相容。有人把尘土投入净水之中,从此,土不再滞碍,水也不再澄清。这时的样子,就叫做‘浊’。你的五浊,也是这样。
阿难。你见虚空遍十方界。空和见是不能分开的。如果有空无见,空就会因为无处显发而没有体相;有见无空,见就会因为缺乏内容而变得没有觉知。空与见交织在一起,虚妄因此形成,这是第一重浑浊,名为劫浊。
你的身体由四大构成。见闻觉知被有形的身体困在里面。地水火风与见闻觉知交织在一起,构成虚妄,这是第二重浑浊,名为见浊。
你心中的所忆所想,引发了种种知见,并通过六尘表达出来。离开六尘,知见就无所体现;离开知见,六尘就无所表达。知见和六尘交织在一起,构成虚妄,这是第三重浑浊,名为烦恼浊。
你朝夕之间,都生灭不停。知见使你总想留在世间,业力却牵引着你轮转于他方国土。知见和业力交织在一起,构成虚妄,这是第四重浑浊,名众生浊。
见闻觉知本来是一体的。因为被尘相限制,而彼此隔开。本性虽然相同,功用却已经各异。一同一异交织在一起,构成虚妄,这是第五重浑浊,名为命浊。
阿难。你现在要通过见闻觉知,契入如来常乐我净的涅槃妙德,这就要先找到死生的根本。依据不生灭的自性,以自性的湛明,把虚妄的生灭伏住,使其旋归元觉,得到那原本无生无灭的明觉,以此作为因地的发心,然后才能圆成果地上的修证。”
那么,这个“无生灭的自性”到底是什么样的呢?大愿法师讲的非常生动:
“六祖大师在黄梅东山寺得到祖师的衣钵后,按照五祖弘忍禅师的托付:“逢怀则止,遇会则藏。”携衣钵南来。当时很多师兄弟都不服气,因为慧能大师去东山寺只去了八个月。所以知道他得法南来以后,都南下追他。
有一位惠明禅师,出家以前是四品将军。他跑得最快,一路追到湖南与广东的交界大庾岭,就追上慧能禅师了。慧能禅师就把衣钵放在石头上,自己在旁边打坐。惠明禅师就去石头上拿衣钵,但是拿不动。慧能禅师就问他:“你是为法来,还是为衣来?”惠明禅师回答说:“我为法来,不为衣钵来。”
慧能禅师就让他打坐,然后教他一个方法。“不思善,不思恶。”在我们一念不生的时候,恶的念头也没有,善的念头也没有,也不是无记的状态,这样子一种灵明不昧的大光明境界,这种状态就是不生不灭的真心显露。
在这个灵明不昧的真心显露的时候,慧能禅师进一步启发惠明:“正与么时,那个是明上座的本来面目。”正在这个时候,那个就是你明上座的本来面目。惠明言下大悟。
所以事实上,明心见性,不要高推圣境,不要认为那是很难的事情。我们要见性是很容易的,前念已灭,后念未生,这个中间灵明觉了的就是我的真心、本性。关键是我们要能够保任,敢于担当。要有大善根,大智慧,大福报,才能够真正深信,认可这点,并以此而修行。”
接下来,大愿法师又进一步解释了以此来发心的道理:“大德开示说:‘大鹏金翅鸟,一飞千万里,全凭脚下一点力。’大鹏金翅鸟能够一飞冲天,就因为它的脚落在实地上。脚向地上一撑,借这个力就飞起来了。如果脚落不到实地,它是飞不起来的。
所以山区人抓鹰,怎么抓呢?挖一条沟,很窄的一条沟,但是很深。然后把刚孵出来的小鸡放在沟里。老鹰在天上盘旋,它的眼睛很厉害,一下子就能看到地上那有个小鸡。就来抓,冲下来之后呢,因为这个沟很窄,所以它就飞不下去,卡在沟里了。两个翅膀就在那“啪啪!”地拍,但是它飞不起来。为什么呢?因为爪子不能落地,没法借力。所以人走过来,就把老鹰捉住了。
这个事情给我们什么启发?我们修行人,如果不知道用真心去修,无论你怎么修,都会像这个老鹰一样,卡在六道轮回的沟里。你今天学这个法门,明天学那个法门,就好像老鹰的翅膀在沟里“啪啪!”地拍,但就是飞不起来。所以,希望我们一定要猛然觉悟,能够勇猛回头,不要用生灭的妄心去修。”
这就是佛说的“以原本无生无灭的明觉,作为因地的发心,才能圆成果地上修证”的道理。以无生灭的真心作为落脚点,才能一飞冲天,超越轮回,圆成我们的无上道。
如来继续道:“这就好比要澄清一杯浑水,只要把它静静地放在那里,时间久了,沙土自然会沉淀下去,露出清水。这叫做初步伏住客尘烦恼。如果把泥土全部除去,只剩纯水,那就永远断除了根本无明。这时,明相精纯,什么都可以变现,永远不会再有烦恼,一切都符合涅槃的清净妙德。”
烦恼根本
“第二义。你们既然决定发菩提心,对菩萨乘勇猛精进,抛弃有为相,就应当仔细审查烦恼的根本。这无始劫来造做诸业,滋养生死的,到底是谁在作,谁在受?阿难。你修菩提,如果不审查烦恼的根本,就不能知道虚妄的根尘到底何处颠倒。颠倒的地方都找不到,又怎么能降伏颠倒呢?
阿难。你看世间解结的人,不知道结的所在,怎么能解开呢!没听说虚空可以被解开的。为什么呢?因为虚空没有形象,无结可解。你的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这六贼,劫夺了你自家的珍宝,无始劫来,与众生世界产生缠缚,所以对有形的世间不能超越。
阿难。什么叫众生世界呢?世为时间,界为方位。东、西、南、北、东南、西南、东北、西北、上、下合称为界;过去、未来、现在为世。方位有十个,时间有三段。一切众生,都是由这些幻妄编织而成。于是,身体中就会有世相和界相的贸易迁变,相交相涉。
界虽然有十方,但上下没有确定的位置,中间又没有固定的地方。所以,只用东西南北就可以确定方位了。东西南北四个方位,与过去、现在、未来三世配合。三四四三,总括为十二重世界。以此为基础,重叠三层,从十到百,从百至千。这样,六根之中,便各有一千二百种功德。
阿难。你在其中判断一下优劣。眼睛只能看到前面,看不到后面,加上左右的傍观,三分之中能看其二,所以,眼根只有八百功德。
耳朵听声音,四面八方,毫无遗漏。兢兢业业,没有休息。所以,耳根能圆满一千二百种功德。
鼻子闻气味,靠的是呼吸的出入。有出有入的时候能闻到,而间歇的时候,就闻不到了。所以,三分中缺一分,鼻根只有八百功德。
舌根用来讲法。世间出世间的一切智慧,言语虽然有限,道理却无穷无尽。所以,舌根圆满一千二百种功德。
身体的触觉,要靠接触。有接触的时候才有知觉,一旦离开就没有知觉了。离是一分,合是双方,所以三分缺一,身根有八百功德。
意识默默地包容了十方三世,世间出世间一切法。无论圣凡,都是如此。所以意根圆满一千二百种功德。
阿难。你要在生死欲河之中逆流而上,返本还源,就应当先检验这六根的受用,谁合谁离,谁深谁浅,谁为圆通,谁不圆通。你要在这六根之中,找到最圆通的一根。然后,依靠这最圆通的一根,来超越妄想所编织的业流。
要知道,依圆通的根来修持,与不圆通的根相比,迟速的差别犹如日与劫。我已经告诉你这六根的功德,你可以详细地选择,然后,我会为你讲解修行的方法。
十方如来,对于十八界一一修行,都获得了无上菩提。这中间本来并无优劣。但你根基下劣,还没能圆证自在,所以我令你一门深入。通过一根而证入无妄的境界,所有的六根,一时都得清净。
六根同源
阿难问佛:“世尊。为什么逆流而上,深入一门,就能令六根一时都得清净呢?”
佛告诉阿难:“你已经证得须陀洹果,灭掉了见惑。但你还不知道,六根中积累了无始劫来所形成的虚妄习气。这种虚习是要靠修行来断除的。何况这中间还有生住异灭,千头万绪。你先看看眼前这六根,是一还是六?
阿难。如果说是一,为什么耳不能见,眼不能闻,头不能走,脚不能说呢;如果说是六,那么,比如今天我给你讲了这个微妙的法门,你的六根,谁来领受?”
阿难说:“我是用耳朵听到的。”
佛说:“如果耳朵自己能听,这跟身、口又有什么关系呢!为什么你还能用口来请教其中的义理,用身来亲证如来的教法呢?
耳不能见,眼不能闻,所以六根不是一而是六;耳听到后,口能发问,身能实行,所以六根不是六而是一。难道这六根还能既是一又是六?
所以,阿难,要知道,六根既不是一个,也不是六个。这都是因为无始劫来的颠倒沉沦,在圆湛的自性中,幻化出一和六的分别。你们须陀洹虽然消融了‘六’,但是还没亡却一’。
比如虚空,能适应所有容器。但是,由于容器形体各异,而导致容器中虚空的形态也随之各异。如果除去容器,这时,虚空就同归一体。
其实,虚空哪里会因为容器而变得相同或者相异!更何况是一和多这样的名目了。六根的受用,也是这样。
由明暗二种形相,在圆湛的自性中粘着湛觉,从而引发了见。见映出种种色相,并与色结合,而形成眼根。眼根聚合清净的四大,形成眼睛,形如蒲萄。从此,眼根便被局限在色尘中,奔逐于色相了。
动静相击,在妙圆的自性中粘着湛觉,而引发了听。听映现出声相,卷声成为耳根。耳根集合清净的四大,形成了耳朵。耳朵的形状如同一片卷着的叶子。从此,耳根便被限制在声尘中,而流逸于声音了。
鼻、舌、身、意根也是同样的过程。阿难。这六根用自性本有的觉明,去另寻明了。从而失去了觉性,沾着在妄相上发光。所以,你如今离开明暗,就无所见;离开动静,就不能听;离开通塞,就没法嗅;离开甜淡,就失去尝;离开离合,触无所出;离开生灭,知无从寄。
你只要不追随明暗、动静、离合、甜淡、通塞、生灭这十二种有为相。选择一根,使它脱离妄尘的粘着,伏归真元,显发本有的明觉。本明一旦显耀,则其余五根,随即脱落。不用前尘所引起的知见,使一点灵明不随根走,而是由根来显发。这样,六根就能互相为用。
阿难。你不是知道吗!在场的阿那律陀,无目而视。”
阿那律陀无目而视是怎么回事呢?原来,阿那律***本来是佛的堂弟,白饭王的儿子。但是,他有个毛病,就是好睡觉。佛一讲经,他就睡觉。佛就呵责他:“咄咄胡为寐,螺蛳蛤蚌类。一睡一千年,不闻佛名字。”阿那律陀从此奋发图强,发誓再不睡觉。于是,他七天七夜都没合眼,眼睛就瞎了。佛怜悯他,教他修“乐见照明金刚三昧”。他修这个法的时候,就得到了天眼通。在佛的弟子中,阿那律陀***是“天眼第一”。所以,虽然阿那律陀的眼睛坏了,但他仍然可以“无目而视”。
“跋难陀龙,无耳而听。”
跋难陀龙是个龙神,掌管摩竭陀国的降雨。它使摩竭陀国风调雨顺,所以摩竭陀国的百姓都叫他“善欢喜”。这个龙的耳朵聋了,成了个聋龙。但是这个聋龙也能听。他用什么听呢?龙有一对须子,那对须子可以听。
“殑伽神女,非鼻闻香。”
“殑伽”是印度一条河的名字,发源于雪山的阿耨达池。这个河神是个女的,她没有鼻子,但是仍然可以闻。她用什么闻呢?她用眼睛来闻。
“骄梵钵提,异舌知味。”
骄梵钵提是梵语,翻译成中文叫“牛呞”。“牛呞”就是牛喘气的声音。牛喘气的声音很大,而骄梵钵提出气就像牛喘气那么粗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这是因为骄梵钵提在往昔做小沙弥的时候,和一位老和尚在一起。这位老和尚是个证果的罗汉,但是他老得牙都掉了,吃东西就要慢慢地嚼。这个小沙弥就跟老和尚开玩笑说:“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像牛!”就因为说这么一句话,所以他就生生世世得这果报,出入气和牛喘气一个样。但是他现在已经证得阿罗汉果了,所以佛就叫他常在天上住,不要住在人间。为什么呢?因为怕有人看见他也犯恶口。他的舌头像牛的舌头一样,但是他可以知道味道。
“舜若多神,无身有触。在如来的佛光中,可以暂时映现出他的身体。”
舜若多神就是虚空神。他一直为没有身体而苦恼。所以如来应世的时候,他就求佛赐给他一个身体。佛就用佛光照耀虚空,令他能暂时地显现出身体来。这个身体,就像风一样。这样,他也有了触觉。
“那些得到灭尽定的声闻,比如在场的摩诃迦叶,他们很久以来就已经熄灭了意根,也一样圆明了知,并不须要心念。”
摩诃迦叶***,现在还在云南的鸡足山中入灭尽定。因为他受佛的付嘱,等弥勒佛下生的时候,要把释迦牟尼佛的衣钵交给弥勒佛。
“阿难。如果你的六根完全剥脱,自性的智光滢滢照耀,此时,世界的一切浮尘,形形色色的一切变化,犹如热汤销冰,应念化成无上知觉。
阿难。世人看都是通过眼睛来看。比如有人,闭上眼睛,眼前只见一片黑暗,分不清头脚。这时,如果用手沿着身体上下摸索,虽然看不见,却依然可以分辨出哪个是头,哪个是脚。可见,不论六根中的哪一根,觉知都是相同的。见是要有光明的,黑暗中就什么也看不见。但知觉却是本有的,因此即使在黑暗之中,人也不会昏聩。所以根尘消亡之际,知觉怎能不圆满遍照呢!”
闻性不灭
阿难又问:“世尊。就像佛说的,因地的发心,要在不生灭处发心,这样才能与果地相应。世尊。果地中的菩提、涅槃、真如、佛性、庵摩罗识、空如来藏、大圆镜智,这七种虽然称谓有别,但都是清净圆满,坚如金刚王般常住不坏的。而见和听,离开明暗、动静,就没有自体。心念离开前尘,就无所有。为什么要用这断灭的六根,作为修行的正因,来求证如来七个常住不坏的果地呢?
世尊。离开明暗,就没有见。没有前尘,念则消灭。我前思后想,仔细推求,本来没有我的心,那么,又是谁立的修行之因,来求证无上正觉呢?”
佛告诉阿难:“你虽然多闻,但是未尽诸漏。心中只知道颠倒的原因,当颠倒真的现前时,你还无法辨别。为了让你信服,我就以尘事为例,来给你解释。”
于是,如来令罗睺罗敲钟,然后问阿难:“你听到了吗?”
阿难和大众都说:“听到了。”
等钟声消失后,佛又问:“现在听到了吗?”
阿难和大众都说:“听不到了。”
这时,罗睺罗又击一声。
佛又问:“现在听到了吗?”
阿难和大众又说:“听到了。”
佛问阿难:“你为什么听到,又为什么听不到呢?”
阿难和在场的大众一起回答说:“击钟的时候,我听到了。时间长了,声音消失,我就听不到了。”
这时,如来又令罗睺击钟,问阿难道:“有声音吗?”
阿难和大众都说:“有声音。”
片刻,声音消失后,佛又问:“现在还有声音吗?”
阿难和大众回答说:“没有声音。”
稍后,罗睺罗又撞钟。佛又问:“有声音吗?”
阿难和大众都说:“有声音。”
佛问阿难:“怎么有声,怎么无声的呢?”
阿难和大众回答佛说:“钟被敲击,发出声音,这时有声。时间长了,音响双绝,就没有声了。”
佛对阿难和大众说:“你们的回答怎么混乱了呢?”
阿难马上问佛:“哪里混乱了?”
佛说:“我问你听,你就说听。我问你声,你就说声。一会是听,一会是声,这样怎么不是混乱呢!
阿难。声音消失了,你就说听不到了。如果真的听不到,闻性就消失了,人就如同枯木。当钟声再响起来的时候,你怎么还能知道呢?或有或无的是声音,怎么能说你的闻性时有时无呢?如果闻性真的没有了,那么,谁能知道它没有呢?
所以,阿难。流入你耳中的声音,它自己有生有灭,并不是你的闻性随着声音有生有灭。你到现在还颠倒地把声音当做闻性,难怪你会把真常当做断灭。
总不能说,离开动静的声尘和通塞的耳根,就没有听闻性了吧!比如熟睡的人,家人在他旁边捣米。他在梦中听到捣米声,会把它当做是击鼓或撞钟。即使在梦中,他也会觉得奇怪,这钟声怎么会是敲木头的声音呢?醒来后他才知道,原来是有人在捣米。阿难。这个人在梦中,哪里会知道静摇、开闭、通塞呢!虽然他在睡觉,闻性却不会昏昧。纵使你的身形销毁,命光迁谢,闻性又怎么会消亡呢!
众生从无始劫来,追随声色,念念流转,从不明白自性的真常。不随顺真常,只一味地追逐生灭,因此生生世世杂染流转。如果抛弃生灭,守护真常,常光现前,尘根识心应时销落。想相为尘,情识为垢,二者远离,你的法眼即时清明,怎能不成无上知觉呢!”
结在六根
阿难继续问道:“世尊,如来虽然说了第二决定义,但是我看世间解结的人,如果不知道结在哪里,终究是不能解开的。世尊。我和此会的声闻众也是这样。从无始际开始,便与无明同灭同生。虽然得到了多闻的善根,名义上已经出家,但还是一时明白,一时糊涂。惟愿大慈世尊,怜悯沦溺的众生,为我们指明身心的结到底在哪里,怎样才能解开。”说罢,五体投地,洒泪如雨,翘首期盼。
这时,世尊怜愍阿难以及在会的大众,也想为未来的一切众生植下出世之因,于是便以阎浮檀紫光金手摩阿难的顶。立刻,十方世界六种振动。如微尘一样众多的如来,在各个世界中,从头顶放出宝光,汇聚到祇陀林,灌入释迦牟尼佛的头顶。在场的大众,从未见过这样殊胜的情景。
这时,阿难和大众同时听到十方微尘数的如来,异口同音地告诉阿难说:“善哉。阿难。你欲了知俱生无明。其实,使你轮转生死的结根,就是你的六根,并非他物。你欲了知无上菩提。其实,令你速登安乐解脱、寂静妙常的,也是你的六根,并非他物。”
阿难虽然听到这样的法音,心中仍然没有明白,于是,跪问佛陀:“为什么说,令我生死轮回,安乐妙常的,都是六根,并非他物呢?”
佛告诉阿难:“根与尘本来同源,缠缚和解脱也并无二致。识性虚妄,犹如空中狂花。阿难。由尘产生知,因根而有相。相和见都没有自性,彼此依存。所以,你而今在知见上另立一个知,这就是无明的根本。知见上没有见,这就是涅槃的无漏真净。这其中怎么还能更容他物呢!”
接下来,世尊又详细地解释道:
“真性中的‘有’和‘空’,都是因缘的幻化。
无所作为,没有起灭,犹如空中狂花一样虚妄。
说‘虚妄’是为了显示‘真实’,但是,有了真妄的分别,真与妄就同成虚妄了。
既然‘真’和‘非真’都不是真实的,哪里还会有能见和所见呢。
这中间并没有实性,就如同手掌的正反面,只能彼此相互依存罢了。
凡圣的差别,只在于六根是‘结’还是‘解’。
你不要偏执于空,也不要偏执于有,二者都是虚妄的。
迷失于虚妄的晦暗就是无明,能显发自性的觉明就是解脱。
解结是要有次第的。六个结一旦解开,一念无明也随之消亡。
解结时要选择圆通的一根,逆流而上。一旦通达,便汇入正觉的圣流。
自性微妙而不可思议,只因为被习气的洪流所遮蔽。
恐怕众生不辨真假,所以我一般不讲这样真实法。
说到底,都是自心取自心。这一取,本来无幻也生出了幻。
如果不取,就没有‘无幻’。无幻尚且不生,幻又从何而来呢!
这便是妙莲华、金刚王宝觉、如幻三摩提。
依循此法,弹指间便能超越无学,而证入圣流。
十方一切诸佛,都是遵循此路,而步入涅槃的。”
六解一亡
这时,阿难及在场的大众,听到如来的无上慈诲,心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开明。阿难合掌顶礼,再次问佛:“我听到如来以无尽的大悲,从真如自性中流出的真实法句,心中却仍然没能达到六解一亡。以及解结的次第,我仍然不明白。祈求世尊大发慈悲,再施法音,洗涤我内心的沉垢。”
如来听后,伸手从桌上拿起了夜摩天人供养的花巾。在大众前,打了一个结。然后问阿难:“这是什么?”
阿难和大众回答说:“这是结。”
如来接着又打了一个结,又问阿难:“这是什么?”
阿难和大众又回答说:“这是结。”
这样,世尊一连打了六个结。每打一个结,都问阿难,这是什么。阿难和大众都回答说,这是结。
佛对阿难说:“我第一次打完,你说叫结。这个花巾,只有一条。第二、第三次,你怎么还能叫它结呢?”
阿难回答说:“世尊。这条花巾虽然是一条,但是我想,如来打一次,就成一个结,打一百次,就成一百个结,何况目前只有六个结。为什么如来只许第一个叫结,第二个、第三个就不能叫结呢?”
佛说:“这个花巾本来只有一条。我打了六次,所以有六个结。你现在仔细观察,花巾是一体,所打的结各异。我要把第六个结,叫第一个结,可以吗?”
“不可以。世尊。第六个结毕竟不是第一个。纵使我尽毕生的才智来申辩,也没法使这六个结混乱。”
佛说:“这六个结虽然不同,但究其根本,却都是同一条花巾上的。若要令其混乱,终究是不可能的。你的六根,也是这样。虽然它们本来一体,却彼此相异。你一定不希望这样,而喜欢浑然一体。那么,怎样才能浑然一体呢?”
阿难回答说:“如果这些结存在,是非就会随之而来。此是彼非,此非彼是。如来如果能解开这些结,令它们再无彼此。一个尚且没有,哪里还会有六呢!”
佛说:“六解一亡,也是这样。由于你无始劫来,心性狂乱,知见妄发。因为妄想不息,所以引发尘相,如同眼睛疲劳而产生狂花一样,本来湛然的精明中,没来由地生出山河大地,世间万相,生死涅槃。这些都不过是颠倒的狂花而已。”
阿难又问:“那么,这些劳相和这花巾上的结,怎么解除呢?”
如来右手握住花巾的一头,左手握住另一头向左边拉。然后问阿难:“这样解吗?”
“不是的,世尊。”
如来又用右手往右边拉,问阿难:“这样解吗?”
“也不是。世尊。”
佛对阿难说:“我用手,往左拉,往右拉都不能解。那你说,怎么才能解开?”
阿难回答说:“世尊。应该在结的中心解,这样就解开了。”
佛说:“如是。如是。若要解结,应该在结心。阿难。我说佛法从因缘生,这并不是指世间和合的粗相。如来对世出世间一切法,都明了最根本的原因。随其所缘,乃至恒河沙数的世界之外落下一场雨,如来也知道雨滴的数目。现前的种种,松树的直,荆棘的曲,天鹅的白,乌鸦的黑,如来都知道其中的因缘。所以。阿难。你在六根中随心选择,根结一旦解除,尘相自灭。幻妄销亡,不是真还能是什么呢!阿难。我再问你。这花巾上的六个结,如果同时去解,能同时解开吗?”
“不能。世尊。这些结本来就是一个一个打的,解也得一个一个来解。六个结虽然在同一条花巾上,但不是同时打成的,解的时候,怎么能同时解开呢!”
佛说:“六根的解除,也是这样的。六根初解之后,先证得人空。接着,空性圆明,而得到法解脱。解脱了法以后,人空法空都不再生,这样便从三摩地的定境中,获得了无生忍。